第十三章 一节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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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难入眠,惊黛索性起身,燃起房内的灯火,灯蕊暧黄,那澄黄的光铺在面容之上如是为她饰上一层华丽的金粉,而这金粉剥落,惊黛捂着那瑕疵般的蝶斑,将手缓移开去,却见得触目惊心。

回忆的暗门将开,远在陈年烟黄旧事里,依稀可见曾经美丽的妇人跟随她木讷忠厚的丈夫一同上山采胭脂花,不远是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山坡嬉戏,小男孩采了一把野菊,追着他的姐姐,尖叫道:“姐姐,姐姐,等等我,看我采的菊花,送给你好不好?”

那坡上的女孩回首灿烂一笑。亦唤道:“赤英,快点,我们要赶上爹娘。”

而那野地花海里起身的美丽妇人看着山坡上的两个孩子,脸上展现无以伦比的美丽与详和。两个孩子跑近前来,各自手中都是一大把野花,争先恐后地献给那妇人:“娘,娘,这是我采的,做胭脂能用么?”

妇人接过那花束,放在背着的竹篓里,脸上笑意漾开:“看你们跑的满头大汗,惊黛,看好弟弟吧,别让他乱跑。”

惊黛在车内坐定,暗想不觉那把声音好生熟悉,黑衣人扯去面罩,惊黛惊诧万分地道:“是你!我原以为真的是那日本人将我劫回去呢,景诚,你怎么知道我在裴志坤那的?”

那黑衣人便是王景诚,他笑了笑道:“九爷的事我焉能不知,只是他派你去探情报时我真不知情,你去了百乐门才得知,这样太危险了,我们赶去百乐门问了侍者才知道你被裴志坤抓去了,只好扮成山泽的人将你救出来,不然,落在裴志坤手里没有好果子吃呢!”

惊黛笑了笑,道: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只有接近裴志坤或是日本人,我们才能探到情报。”

王景诚却坚决而果断了道:“不行!这种事怎么可以让你去做?你不像我们这帮人,是专刺杀这些狗汉奸的!”

惊黛却道:“又有何不可?裴志坤与日本人勾结,害国秧民,我也是中国人,如何就不能做这样的事?”

王景诚仍固执道:“不行,你只是一个闺房不出的小女子,这样的事自然有我们去做……”

惊黛打断他:“不,景诚,赤英已经牺牲,日本人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欠下累累血债,战场不分男女你我,你懂么,赤英我唯一的弟弟,他已经去了,我若连他的仇都不报,那我不是枉作为人么?”

王景诚噙了眉,深深看住惊黛:“惊黛,你可知道这一去极可能便有去无回?我怎么能让你冒这个险?”面前这弱小女子,尽有品不完的美妙,却不曾想到她看似柔弱的身下竟有那般强悍的心与意志,不禁令人起敬。而念及她只身前往狼丛虎穴,只觉心如刀绞,他怎忍心罢手不管?他所要的,只是日日相见安好那般简单,却似乎遥不可及,眼前这女子的眸子如此深黑如一泓潭水,如此坚定,不可动摇。便沉声道:“我能明白你的心情,我也知道,你已执意,只怕是我也拦不住,如景织那样,将人锁上又如何,若她的心已不在这里,再多努力都只是枉然!”

惊黛自王景诚眼中似看到万千内容,而这内容只是瞬间即逝,未待她读懂便化作他呵护的暧意,如她是景织,如他的妹般,他疼惜至深。惊黛低下头,若自己是只是景织的影子,那般亦是对了,他与她之间,那道鸿沟是渊,跨不过去便好好相凝相望罢。

而回了王府,惊黛一夜未眠,那心思如帛,缠绕在身。何时竟对王景诚有了异样的心思么?而怎么可以?燕又良方才是她的夫,一生白发相随的君,即便他背弃,而怎么自己亦那般快地便变了这颗自己也认为是坚如磐石般的心?一想到此,那自责变作一把匕首,刺入心脏,令人窒息,难以呼吸。惊黛豁然起身,将那柔绮的隐秘之情掐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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